桥东三园,濮院人家的小园子

在我们小辰光,觉得最好玩的地方,就是“桥东三园”。

何谓“桥东三园”?那便是女儿桥东堍横屋街上三户人家的小园子,这三户人家,分别是杨家、董家和徐家。那些小园子之所以好玩,倒不是有什么亭台楼阁、曲径流水,而恰恰是它质朴而平常的田园气息。

01

先说杨家园。杨家大门朝西,直对女儿桥,他家的园子在住宅的南边,大约七八分地的光景。园子里除了种满了“大种桑”外,还有围墙边的一棵杏树和靠街边的一棵大杨柳树。夏天,街坊邻居老老少少就在杨柳树下乘凉。我们小孩在大人中间钻来钻去,用扇子拍萤火虫,抓来放在瓶子里,看它屁股一闪一闪地亮。我还曾遐想:是河边的萤火虫多还是天上的星星多?

大杨树上,“老钳”(蝉)很多,黑黑的,叫得很响,可恼的是停得太高,我们抓不着,只好朝它“笃(扔)”砖头。而较低矮的桑树上,还有许多“胡知蝶”(蝉)和“麻叽叽”(蝉的一种),我们就趁杨家爹爹(爷爷)午睡时溜进园子,一只一只的捉了放在瓶子里。杨家亲妈(奶奶)很慈祥,总会隔着窗子说“要小心噢……”

园子里,还有许多花花草草,围墙边,长满了一人高的草本芙蓉,秋天,芙蓉花缀满了枝干,煞是闹猛,煞是好看。

我必须说的是那棵杏树,濮院一带的人把杏叫做杏梅(杏,应读作ang),那杏树高大粗壮,树冠巨大。初春,杏树花开,花枝招展,一枝独秀,招蜂引蝶。初夏来临了,满树的绿叶中长满了硕大的杏梅。大家望着碧绿的杏梅终于变成了黄橙橙的杏梅,非常吸引人的眼球。我们小孩子真的是望梅不止渴,眼馋加嘴馋,“馋吐水”(口水)都馋得流下来。杨家爹爹望着这一树的杏梅,对我们说:“等再熟一点就分给大家吃,现在不许爬墙头!”

没过两天,一天早上,我还在睡觉,迷糊中依稀听得街上人声嘈杂,就爬起来去看个究竟。只见人们都在朝杨家园子张望,你一言我一语的。原来,昨天还挂满枝头的黄橙橙的杏梅树上,一颗杏梅也没有了,只剩下稀疏的绿叶,显得无比惆怅。杨家爹爹也在人群里,一言不发,下巴上的白胡须在微微颤抖。这一树的杏梅,粗粗估算也有百来斤吧,怎么一夜功夫都没有了呢?答案当然很明白,是遭贼偷了。谁是偷杏梅的贼?街坊邻居是心知肚明的,但是谁也不愿把这层窗户纸捅开。

过了几天,杨家爹爹就把那棵杏梅树给锯了,至于为何把树锯了,他说:“万一有人从树上掉下来,摔坏了身体,事体就大了。”

02

接着再看董家园。在杨家园东面一墙之隔便是董家园,董家园比杨家园大好多,开阔得多。说起董家,可是横屋街上的世家,许多文献都有记载,是名副其实的书香门第。如董棨,便是近代名闻遐迩的书画家。董家的人,据说与当年章太炎等资产阶级革命家均有联系,可见不凡。然而,到了我们是小孩子的时候,董家已经相当没落了。偌大一个园子,除了东面三进平屋外,就是一道用乱砖砌成的“清水墙”(围墙)。园子的主人叫董继元,是个“书独头”(傻子),还有他妻子及老丈人。

董家园的大门外有一棵老槐树。过去民间有个说法:“前槐后朴,发财发福。”意思是大门前种槐树后门种朴树,家道是很吉利的。董家前门老槐树是有了,可后门的朴树倒没有,而代之的是一棵橡子树,我们叫它“野栗子树”。

园子里有几棵香椿树和一丛小竹园。清明节以后,香椿树发芽了,翠绿中带点红色的香椿芽不仅树上长出来,连老树根部附近的乱砖头缝里也萌发出新枝来。香椿芽是一味美味的蔬菜,可那时人们很少去采食。园子里还有一种植物叫“地骨皮”,同是在清明前后抽嫩芽,也是一味佳肴。当我和发小们知道这两种东西可以吃以后,就经常去采摘。围墙边背阴的地方,还有一种开白花的草,我们叫它“羊奶奶草”,春天长得很多,一串串的。我们摘这些白色的花放在嘴里吸吮,每朵花里都有一星点儿甜甜的汁水,很好吃。秋天到了,那棵野栗子树上的野栗子树成熟了,被风吹落到地上,我们就在树下的草丛中搜寻。找到的野栗子,中间插一根火柴,一只会转的小陀螺就制成了。那时候,谁的口袋里陀螺多谁就厉害,我们还时不时地比赛谁的陀螺转的时间长。

03

第三家便是徐家园。徐家园的主人叫徐林春,只有夫妻俩,没有后代。徐林春六十多岁,头上留一条花白头发的小辫子,嘴唇上蓄着乱蓬蓬的拐子头胡须,身上穿靛蓝色的夏布大裙衫,脚上一双老布鞋。他上街去,总是挑一副担子,担子是装他拣来的“劳苕”(垃圾)的。他的园子里种了桑树和烟片,拣来的垃圾就充当它们的肥料。

徐家园的围墙不是砖墙,而是泥板墙,且破损严重,这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,简直是福音,可以直进直出。园子里有三样东西吸引着我们。第一是桑葚。初夏时节,桑葚熟了,我们就会天天去采来吃。因为肥料足,紫红色的桑葚十分甘甜,我们每每会吃得嘴巴像染了颜色一样。第二是废铜烂铁。那些东西是徐林春捡垃圾捡来的,他倒在地里就不管了,我们则细细地拣呀拣,就会获得小铜钱、小铁片等一些小物件,这既可以卖给收购站换得几分小钱,又可以赌一把“叮铜”,十分满足。第三就是男孩子最着迷的事情——捉“财吉”(蟋蟀)。在暑假的末梢头。我们钻来钻去捉“财吉”,入迷到了忘记吃饭的程度。每当自己觉得捉到了一员“大将”,就转来转去寻小朋友斗“财吉”,斗胜了欢天喜地,斗败了灰心丧气。而徐家园子里的“财吉”,统统比较厉害,据说它们是吃了徐家烟片的缘故,两只“钳子”辣乎乎的,很霸气。而那些像蟑螂似的“棺材头”、像铲刀的“扁头”、尾巴上有三根刺的“三枪”,统统没有用的。当然,我们为了捉“财吉”而弄坏了庄稼,徐林春老头常常要驱赶我们,但徐家亲妈好良心,看我们搞得满头大汗,还会问:“茶要吃伐?”

女儿桥桥东三园,是我儿时的乐园,如今一个甲子都过去了,却仍然是我心中美滋滋的乐园。

朱其梁,退休教师,年桐乡三中初中毕业。杭州大学中文系毕业,曾在《浙江日报》社工作,年起在桐乡三中任教,直至退休,现居桐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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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按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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